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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丨任虎成:懵懂岁月,小伙伴嘲笑我的无知

关注本号☞ 新三届 2022-09-19

一个转身,光阴就成了故事
一次回眸,岁月便成了风景
作者简历
2013年的作者

任虎成,1956年5月生于太原,插队两年,当兵三年,1980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,毕业后在国家机关工作八年,2002年考取《法律职业资格证书》,从事律师职业,2016年退休。


原题

我的懵懂岁月




作者: 任虎成



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是在懵懵懂懂中度过的。学前没有任何启蒙教育,能够接触的人和事也极为有限,以至于一入学我就成了小伙伴嘲笑的对象,因为很多常识我都没有。


太原片段


从1956年5月4日我出生,到1962年随父亲工作调动离开太原,我在太原生活了6年时间,但我对太原的记忆却只有几个片段。


片段一:住的是平房。在太原家住何处,当时的我压根就不知道。后来听母亲说是双塔寺街xx号,但也只记住了“双塔寺街”,没记住是多少号。住房是一排排的平房,这是我“认真”观察的结果。那是我大病初愈(具体什么病已不记得),母亲在门口放了个板凳,让我靠墙坐着,有气无力的我乖乖坐了挺长时间。我看到对面的房子是一排平房,长条形的院子中间还种着东西。我还看到对门的阿姨进进出出地在炉子上忙,然后端着一屉热气腾腾的窝头进了屋。



片段二:红松圆木堆。一次,我随母亲外出的路上,看到离家不远的马路边上堆放了六、七根很粗很长的红松圆木。见几个小朋友正在上面玩,我也跑过去往上爬。还没等我爬上去,母亲就拉起我走了。我心里那个不甘心啊,一直盼着能有机会去玩个痛快。可是等我再次路过的时候,那些圆木早已没了踪影,深深的失望和遗憾久久挥之不去。


片段三:马路追逐。一次,母亲带我出门,走着走着不知何故,我突然跑了起来。母亲在后面边喊边追,我更加觉得这很好玩,就拼命往前跑。母亲追不上我,就央求前面的路人帮忙。一个中年男子听到喊声,立刻张开双臂开始拦截。我当然不会束手就擒,就边跑边躲闪,怎奈技不如人,我还是被中年男子抓住了。


作者三岁时的全家福


片段四:临时托儿所。有一天,母亲把我带到一个围了很多人的大铁门前,母亲跟一个阿姨说了点什么,我就被这个阿姨带进了铁门。我被带到了哪里、待了多长时间、干了什么、后来又是怎么回的家,我全不记得了。类似的情形好像后来也曾重演过,但次数屈指可数。


石沟点滴


母亲是山西省沁县故县镇石沟村人。沁县位于山西省晋东南地区北部,太行、太岳两山之间, 自古就有“冀州门户、潞泽咽喉”之称,著名的“沁州黄”小米就产自这里。抗战时期,八路军总部就在相邻的武乡县王家峪村,沁县则建有“八路军太行纪念馆”。



母亲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她上面有三个姐姐、两个哥哥。母亲出生的时候没有哭,大人们以为已经没命了,就用破席子卷巴卷巴,准备天亮后扔出去了。没想到母亲命不该绝,天亮前竟然哭出声了,于是捡回了一条命。


母亲15岁到太原帮二姐带孩子,1955年与父亲结婚。其间也曾找过工作,但均因眼睛先天高度近视,没能如愿。


1960年夏,母亲曾带着我、大妹和弟弟回了一次石沟村,起因是三年困难时期在太原饿肚子,想到乡下的舅舅家吃口饱饭。这是母亲离家10年后第一次返乡。


途中由于山洪道路不通,我们在一个长途汽车站停留了一天一夜。母亲在候车室的空地上坐下,三个孩子抱一个、拉一个、看一个。我不止一次溜出候车室,但很快就被妹妹“奉命召回”。晚上,我和妹妹就趴在母亲身边睡去。据母亲后来说起,那个晚上我们三个孩子都尿了裤子。我一直为此感到羞愧,因为那时我已是“奔5”的人了。


舅舅家住的是窑洞,窑顶上是一个打麦场。一次,大人们在上面干活,我们一帮小孩子上去看热闹。忽然,一条狗在追一只黑猫,黑猫窜到一个草垛上。只见黑猫先是把背部高高耸起,差不多要把自己折叠起来了,然后“哇呜”一声就不见了。我很为黑猫的命运担忧,因为它消失的地方下面就是舅舅家的院子。


在石沟期间,母亲曾带我去探望她的一个好姐妹。途中经过一个河滩,河道里还有洪水过后剩余的潺潺流水,河边有人在洗衣服。


主人家住的也是窑洞,但院子里另有一座瓦房。寒暄过后,主人爬上梯子拿给我一个很大的梨。这是我此生对梨最早的记忆。


大概是困难时期“地主家也没有余粮”吧(那时两个舅舅已是公社社员),两个舅舅对我们的到来很冷淡。这大大伤害了母亲的感情,发誓再也不回石沟了。母亲说到做到,这次的石沟之行成了最后一次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二舅曾去过南樊的家,母亲没有给他好脸色,二舅住了一晚就走了。


南樊落水


1962年,父亲调到位于绛县南樊的“山西省药物培植场(简称药场)”工作,我们家也从太原搬到南樊,临时住在药场院里。


南樊曾有“小北京”之称,是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最大的集镇。每逢三、六、九,镇上会“逢集”,周围村子里的人会到南樊来赶集。



南樊最有名的是位于镇子西北角的“牌楼”,是清嘉庆九年(1804年),时任山东盐运滨乐分司司运贾宗洛奉圣旨旌表,为其祖母诰封中宪大夫贾凝端继妻李恭人所建的节孝牌坊。牌坊为石质仿木结构,牌坊上雕 “圣旨”和“旌表”石匾,从基座到顶部均浮雕走兽、花卉、人物等形式多样的石雕装饰,牌坊夹杆石为圆雕石狮。



药场位于牌楼东侧,场部占地二十多亩,是“绛县农场”的旧址。药场北面是药场的种植基地,占地四十多亩,从全国各地引进的中草药就在这里试种。


基地里有个环形的水池,直径十米左右,有半人深。水池用砖砌成,周边是一层层的环形台阶。水池有时候有水,有时候是干的。


当时还有两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也住在药场院里,他们的父亲也是药场职工。一天,我们三个小朋友刚聚到一起,听说水池蓄水了,我们就争先恐后地向水池跑去,我跑在最前面。近前一看,水池果然蓄满了水,清澈见底,水面上还有点微波在荡漾。


不记得我是怎么靠近池边的,也不记得我在池边做了什么,总之,我掉进水里了。旁边的两个小朋友见状就大声呼救,正在附近干活的李天保叔叔闻声赶来,把我捞了起来。不一会,母亲也闻讯赶来,把我带回了家。在此,我要感谢李天保叔叔的救命之恩,尽管已是迟到的感谢。


里册上学


我们家在南樊住的时间很短。药场给父亲分配的工作是担任“二队”队长,即里册鹿场的场长。这样,我们家又从南樊搬到了里册,住到了里册鹿场里。


1963年春,我即将年满7岁,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。一天,张子祥叔叔把我带到里册小学张彩萍老师面前,张老师早有准备,拿出两本课本写上我的名字交给我,并给我安排了座位。这样,我的学生时代就正式开始了。


我是插班入学的,入学时班里的汉语拼音教学已经进入尾声。张老师用教鞭指着声母表和韵母表挨个“过堂”,念对的就下课,念不对的继续留在教室里。张老师自然不会苛求我这个刚来的“睁眼瞎”,但我的汉语拼音课却就此欠下了账,直到1972年我上了高中,才在南樊中学补上这一课。


甫一入学,我就成了小伙伴嘲笑的对象。首先是嘲笑我的花棉袄。那是母亲用自己的一件旧棉袄改的。上学之前,我一直都是“饭来张口、衣来伸手”,父母的标准也只是饿不着、冻不着就得。遭到同学嘲笑后,我也觉得我“很另类”——同学们早已“男女有别”了。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,母亲知道我被人笑话后,就再没有让我穿过花衣服。


其次是嘲笑我的口音。我们家来自太原,我又一直在母亲身边长大,极少与外界接触,口音自然“别具一格”。意识到自己的“与众不同”,我就尽可能地“入乡随俗”,努力“与群众打成一片”。不久之后,我也能说一口地道的“里册话”了。


第三是嘲笑我的无知。这是最令我沮丧的——跟小伙伴们相比我就像个白痴!我的无知是全方位的:我不知道毛主席、周总理、朱总司令,也不知道黄继光、邱少云、刘胡兰;我对年、月、日、星期没有概念,也不识数;我分不清各种庄稼、蔬菜、树木、花草和家畜家禽,很多农活我也没听说过,而同学们很早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;还有很多游戏我也不知道、没玩过。


无疑,上学开阔了我的眼界,为我打开了获取知识的大门。这包括两个方面:一方面是在课堂上、书本里获取,另一方面则是在与小伙伴的交往中获取。


我在里册小学上学有四个年头,只读完了三年级。原因是一年级我是插班生,父亲让我留了一级。在课业方面我只是按部就班,完成任务。每天按时到校、按时上课,虽然也得过几个奖状,也加入了少先队,但学习成绩一直是“中不溜”水平。那时班里公认的好学生是佘春雨和靳新竹,我对他们心服口服,但却从来没想过“见贤思齐”、奋起直追,更没有动过“彼可取而代之”的念头。


只有一次,我“超越”了他俩一把。那是张彩萍老师提问“几乎”是什么意思,他俩都没有答对。我举手说是“差不多”的意思,张老师肯定了我的答案。我之所以能答对,是因为我父亲言谈中常用“几乎”这个词,我根据他说话的语境知道“几乎”应该是“差不多”的意思。


孔子曰:“三人行,必有吾师。”我对此深有体会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我的大部分课外知识都来自于小伙伴。通过与同学的交往,我迅速弥补了我在常识方面的缺失。


1965年国庆节《人民日报》头版


当然,我的学习也不是全盘照搬,也有独立思考。例如,当时每逢国庆,报纸都会在头版头条刊登毛主席和刘少奇的巨幅照片。我就产生一个疑问:既然都是主席,那为什么只喊“毛主席万岁”,不喊“刘主席万岁”?有的同学说是因为刘少奇当主席晚、时间短,有的同学说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人万岁,不能有两个。这样的回答并没有产生答疑解惑的效果,在一次放学路上,我见四下无人,就喊了一声“毛主席万岁”,又喊了一声“刘主席万岁”,以示自己一视同仁和一碗水端平。


毋庸讳言,在与同学的交往中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脏话和骂人的话。其中一些只知道是骂人的,但并不理解。例如“日你先人”“日你晚人”,由于“晚人”的发音与“万人”相同,我照此类推,认为“先人”应该是“千人”的意思。


我在常识方面的无知,虽然没有让我产生明显的自卑感,但也一直让我保持了“谦虚谨慎、不骄、不躁的作风”。因为我总能从小伙伴身上了解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,学到一些我不懂的知识。即使是四年级以后,我在学业上开始崭露头角、能够名列前茅的时候,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。因为我知道,学习上的差距,只不过是各自努力的程度不同造成的,与天分无关(当然,努力需要有个过程,不可能一蹴而就、立竿见影)。如果进行科学的综合评价,我不敢保证自己的分数能够高过别人。


我的懵懂岁月是何时结束的,我不敢说,因为我总是在不断地向别人学习,并且总是学然后知不足。


2022年6月16日于北京家中


任虎成专列
我的大学梦,鱼与熊掌都有了
与我偕老白头的伙伴竟然是它
任虎成:司考之路,
一个非科班生的“半路出家”
任虎成:在斜曲人看来,
老师打骂学生是天经地义的

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
部分插图选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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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轩编辑、子夜审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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